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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新兴技术的日益发展重塑了社会秩序和人们的思维方式。同时，技术革命也促进了政府治理理念和治理结构的转变。十九大以来，党中央、国务院从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角度审视政府变革，准确把握全球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趋势，聚焦数字政府建设和数字社会建设，出台了大量的政策和文件。《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以及《国务院关于加强数字政府建设的指导意见》等文件明确，政府数字化转型是全新的执政理念和治理手段，并以此作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工具和路径。

希腊哲人曾说“人是万物的尺度”，数字政府和数字社会建设最终要回归到人类个体。作为个体的公务员和社会公众，能否充分理解和认知“数智”时代的特点，是能否建设好、利用好数字政府的重要基础。当前，城乡之间、年轻人与老年人之间、数字知识精英与普通民众之间普遍存在数字鸿沟，社会原有的公平秩序正在被掌握数字知识的不同群体重新界定。因此，2021年，中央出台《提升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行动纲要》，将提升全民数字素养与技能视为与数字政府、数字社会建设同等重要的工作。

基层公务员作为连接政府与群众的桥梁，既是政府了解群众数字化公共服务需求的窗口，也是政府提供数字化公共服务的主体。基层公务员群体的数字素养决定着数字政府的建设质量和服务效能。然而，受认知条件、工作环境与心理因素的影响，不少基层公务员无法适应数字化转型后的新型工作模式。“指尖上的形式主义”“技术负能”和“数据重复填报”等数字治理乱象频繁出现。因此，在数字政府建设持续推进过程中，顺应数字经济发展趋势，不断加强基层公务员的数字素养，转变基层干部的思维方式，就成为理论界和实务界共同关注的议题。本文以廓清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的边界和内涵为目标，从基层公务员的工作特点以及数字素养相关概念的异同出发，分析社会环境、政策环境和实践环境对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的限定，据此提出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的概念内涵和提升路径，为理论界和实务界提供参考。

数字素养是素养的二级概念，是素养在社会数字化转型中衍生出的新概念。而素养概念本身蕴含着素质涵养的意义，其内涵是不断发展和动态变化的。素养概念与不同的时代特点和行业环境相结合，会产生不同的内涵与意义。素养与信息时代相结合，产生的是信息素养；与自媒体、传媒相结合，产生的是媒介素养；与大数据时代相结合，产生的是大数据素养。信息素养、媒介素养、大数据素养这三个概念与数字素养概念接近，考察各自的形成原因以及内涵特质，能够帮助我们厘清数字素养的边界。

信息素养概念产生于互联网诞生之初，是人们为了应对信息爆炸提出的概念，旨在提醒对信息进行筛选、存留和应用需要具备不同以往的新能力。在经历了低劣新闻泛滥导致的谎言遍布和人心惶惶的“黄色新闻潮”之后，对信息的随意摆布和操纵使人们意识到了信息化发展在意识形态层面的重要性。人们逐渐从强调素养的技术属性和知识属性转向强调素养的链接属性。1992年，美国著名的媒体素养中心将媒介素养定义为信息选择、信息理解、信息评估和信息创造及生产的能力。

而后出现的大数据素养是信息持续爆炸的产物，也是数据挖掘能力空前提升的必然结果。大数据素养一般用来描述数据的采集、处理、分析、共享等行为过程中体现出来的综合能力。同时，大数据素养还包括数据活动中体现出来的道德和行为规范。大数据素养逐步简化、演变为更加强调数据的快速获取、形成决策和解决问题的数据素养。

数字素养是指数字化生活所必备的素养，最早见于1994年，是由以色列学者约拉姆·埃谢特·阿尔卡莱（Yoram Eshet-Alkalai）正式提出的，后经保罗·吉尔斯特（Paul Gilster）等学者的研究与推进，逐步成为信息管理领域的热点议题。阿尔卡莱将信息素养和社会情感素养结合起来，创设了数字素养的基本架构，并在2012年将数字时代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分析问题、处理问题的思考技能也纳入数字素养之中。英国联合信息系统委员会进一步明确数字素养的涵义，认为数字素养是人们在数字时代生存、发展、进步、学习和工作所需要的能力。波兰学者艾伦·马丁（Allan Martin）等认为，数字素养分三个发展阶段：一是数字能力，即利用数字化手段整合数字资源处理问题的能力；二是数字使用，即在具体情景下使用数字资源的方法、态度和意识；三是数字转变，指拥有数字意识，可以利用数字能力进行创新性的应用和创造。

与信息素养和大数据素养不同，数字素养不仅包含数据操作层面的能力，还更多地关注意识形态和思维层面的内容。而与媒介素养不同的是，数字素养不仅要求具备准确和自主判断网络信息的能力，还要求具有相关的技术操作能力。因而，数字素养是以上几个概念的综合与提升，包括技术、信息、交流、创造等多方面的意涵。数字素养是新时代环境下高素质专业化人才队伍建设中的一类知识体系和技能，侧重于数字专业化能力，可以通过后天的学习和训练不断积累和提升，也是开展数字相关活动所必备的基本能力。

（一）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概念内涵

数字素养是一个与时代伴生的概念。身处“数智”时代，面对内外部环境的约束和期待，政府自然而然要求基层公务员根据自身工作特性形成符合时代和环境要求的新素质、新技能。数字素养不仅是指数字技术的操作技能等硬知识，还包括意识层面的软性要求。本文尝试列举新时代环境下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概念所包含的几个维度。

1.数据维度

数据维度的素养包括获取、评估、处理数据资源的技能以及相应的知识。数字时代，政府掌握着海量的公共数据资源，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中的数据维度素养要求其具备基本的数据意识、数据技能和数据知识。数据意识是指能够理解数据的重要性，主动从数据角度思考问题，对数据的产生和应用具有足够的敏感度。数据技能是指能够对所掌握的数据资源进行归纳整理和分析利用，能够高效、精准地提出数据需求，并运用于解决实际工作问题。数据知识是指对数据科学规律和原理的掌握情况。数据维度的素养需要基层公务员将与数据相关的知识、技能和意识综合起来，形成统一的整体。

2.技术维度

技术维度的素养包括对数字化技术及其影响的认知和应用能力，是利用数字化工具开展政务工作的根本技能储备。技术是将数字化时代的重要生产要素——数据——整合开发为应用的渠道和手段。政府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常用的技术包含互联网及其硬件、软件的应用技术，包含数据收集、存储、清洗和挖掘分析的大数据技术，包含自然语言生成、语音识别、机器学习等人工智能技术。在政府数字化转型背景下，政府部门许多工作的开展以及公共服务的提供都建立在数字平台和软件的基础上。基层公务员不必对上述技术知识完全精通，只需掌握技术原理及其在政府治理中的应用和技术发展的趋势。在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体系中，技术维度的素养是基础，其他素养必须建立在对技术深刻理解的基础之上。

3.交流维度

交流维度的素养是指在数字环境下交流互动、参与协作、引导舆论和动员群众的能力。基层公务员并非科学家或者程序员，不必掌握大量精深的专业知识和技能，但是需要具备面向公众、内部同事以及第三方合作机构展示数字价值的能力。基层公务员的工作性质决定了该群体直接面向公众提供公共服务。基层公务员在面对数字素养不高或使用数字政府各项功能遇到困难的公众时，应该有能力运用简短的话语为其解疑释惑。同时，数字政府建设的整体性和平台性要求政府各部门要有序、高效地开展内外协作，共享数据，共同解决某一场景中的政务问题。因此，在数字化场景中，基层公务员应该有能力在与其他部门开展合作时，理解其他部门的数字化思维，并阐释和展示本部门业务的数字价值。交流维度的素养强调了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中利用数字技术与平台对外交流、协作的重要性。

4.学习维度

学习维度的素养是指创造学习环境，利用学习契机，顺应学习文化，理解和掌握数字知识、技能和思维的能力。这就要求基层公务员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能够有意愿并且有时间和精力去学习数字化知识，抓住各种学习和培训的机会，自觉学习和体会数字技术与知识，了解新兴技术在基层治理中的应用，顺应数字化政务发展趋势。数字时代的新兴技术并非传统技术的升级版那么简单，数字政府建设的目标也不仅仅是更新原有业务板块中的技术，而是要将各个分离的业务系统串联起来，构成统一的、组织化的数字平台。因此，数字素养中学习维度的素养不仅包括接受数字化相关知识，而且要养成数字化思维。在数字政府建设中引入的新兴技术不仅包括技术知识，还包括思维理念。基层公务员应该有能力掌握数字技术及其可能的应用价值，理解数字技术给政务活动带来的思维转变。学习维度的素养是基层公务员提升和串联其他基本数字素养的关键环节。除了学习技术和相关知识，学习维度的素养还包括处理好知识技能与实际工作的关系、养成综合性的学习习惯、具有良好的学习意愿等。

5.安全维度

安全维度的素养是指基层公务员能够安全、合规地使用数字基础设施和公共数据，并且在数字化治理过程中具备较强的意识形态安全意识。开放性的政务服务系统、业务数据系统等数字化平台，存在一定的数据安全、系统安全和意识形态安全隐患。倘若不能充分了解有关网络、数据、隐私等的法律规范和操作规定，一旦出现数据或隐私泄露就会给国家安全和社会治安造成危害。因此，基层公务员在利用数字化技术的过程中，应该具有安全意识和安全能力，既要主动抵御和防范数据信息泄露，还要自觉学习并按照安全操作规范使用系统。安全素养既包括熟悉数字化系统的操作流程等安全知识，还包括识别安全风险、维护数据安全与意识形态安全的意识。安全维度的素养强调基层公务员在利用数字基础设施和数据过程中的安全性和合法性，是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中的基本原则和底线。

6.问题维度

问题维度的素养是指以数字化思维开展工作和学习，发现问题并运用数字方式创造性地解决问题的能力。数字素养中的问题维度涉及基层公务员的问题意识、问题的数字转化能力以及运用数字技术进行治理的能力。基层公务员在一线工作中遇到的数字问题：一方面来自业务领域，涉及如何将业务问题转化为数字问题；另一方面来自使用各种数字化政务系统带来的传统数字化问题。对于基层公务员来说，将业务问题转化为数字问题是更为重要的能力，这种能力来自对治理结构和数字技术两个方面的熟悉和了解。运用数字思维解决问题是对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的更高要求和期盼。数字政府建设需要将原有问题、场景与数字化技术相结合。因此，公务员队伍需要不断提升将业务与数字化结合起来的能力，在熟练掌握已有信息技术和数字服务的前提下，能够用数字化的眼光看待原有业务中的问题，自觉学习数字化知识和技术，转换传统思维模式，探索创新工作模式以尝试解决问题。问题维度的素养是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中的高阶要求，是其他素养的发展和创新。

综上，本文研究的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是指在数字政府建设的大背景下，在一线基层服务公众的公务员主动学习数字技术知识，理解数字技术思维，安全、可靠、规范地运用数字工具，汇集、分享、评估和分析数字信息，结合业务场景的需求和痛点创造性解决政务问题的综合能力。

（二）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意蕴价值

1.理论意蕴价值

观察分析基层公务员个体和基层政府组织是理解行政组织的微观视角。研究以数字素养为核心的基层公务员个体行为，是深入理解数字政府建设背景下基层政府组织行为的基础和出发点。数字政府建设不仅应该从政策执行、流程再造、政策实施效果等宏观或中观角度探究，更应该考察公务员个体的变化和基层组织的运转。在政府数字化转型的大背景下，基层公务员是否有学习相关知识的意愿？其能力的提升与哪些因素相关？与数字工作相关的绩效产出与哪些因素有关？回答上述重要问题都需要预先了解并衡量基层公务员的基本素质，尤其是与时代环境、工作特性相关的素质。明确并厘定基层公务员的数字素养，有利于后续研究不同维度素养的差异，并设计可以定量考察数字素养的量表，同时还有利于推进相关研究，比如，考察公务员个体的数字素养会影响哪些重要的政务行为、组织结构、组织文化等。

2.实践意蕴价值

明确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的内涵，有利于发现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的提升路径，进而促进政府数字化工作提升效能，有利于又快又好地建设数字政府。正值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基层公务员法》贯彻实施之际，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对数字经济发展以及数字政府建设具有重要支撑作用。尤其是直接同人民群众联系的基层公务员，他们的数字素养直接关系着政策的落实和政策效能的发挥，如果其在数字服务、数字共享、数字交通等方面的数字素养得到提升，政府社会治理的效率就会得到显著改善。因此，为了激发基层公务员对社会治理发挥更大作用，对基层公务员数字素养建设进行深入的探究就具有更现实的意义。

                           来源：《秘书》杂志2023年第1期